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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的方法》星球呼吸的個體化原理/蔡翔任

27 August 2020

在看《睡眠的方法》這本書的時候很享受,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睡眠的路徑」,睡眠對我們既熟悉,又非常的陌生,所以促進了這次的聚會講座,謝謝 Artco Books典藏藝術出版 的支持,也謝謝翔任以他的專長領域,來導讀這本難以定義的書。

以下為半小時的講座紀錄。(記得每張圖片都可以點進去看喔)也歡迎跟書店買這本書啊啊!


【講座紀錄】星球呼吸的個體化原理/蔡翔任

1.前言

真正把「睡眠」當成一種客體談,好像很少談,也不知道怎麼談,因為睡眠本質上就有種弔詭,所以這本書一開始就丟出一個哲學性的命題。

這本書很典型是後現代的寫法,他不是系統性,當然他有一些主軸和基調,也會貫穿整本書,可是他的面向非常多元,幾乎無所不包不談。如果要用系統性的導讀,那本身就是很大的挑戰,我等一下會跟大家聊一下,他有兩個方法學交替來談論睡眠,或是說更口語的說「睡覺這回事」。

睡眠是一項科學研究、是一個哲學問題,可是它又是每個人,是我們應該都很了解,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睡眠。睡眠會伴隨我們一輩子,這件事情本身就很有意思,可是我們又很難真正面對面看到我們自己的睡眠。

2.
 
西方哲學家很早就注意到睡眠。先蘇哲人赫拉克利圖思的《箴言》不是片片段段的,所以有點神秘,有點像詩又有點像神諭,好像有某種哲理,可是又很隱諱。他曾經說,「人醒著時,只有一個獨一的、共同的世界。」後來很多人解讀這句話是講了一半,就是說,醒著的時候大家世界都一樣,就像我們現在,看到同樣的東西,在同樣的空間,用同樣的語言交流。可是,他的下半句話暗示說,一旦回到睡眠,每個人都進入不同的世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世界,可是醒著的時候,大家都是同一個,睡覺的時候就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我們可以發現赫拉克利圖思的有一些談法,就是在講兩個世界,上升的世界和下降的世界,然後又構成同一個圈,首尾相接,所以很多人就在揣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3.斯多葛學派
 
古代的哲學與今天很不一樣。我們今天認為讀哲學,就是拿本書打開來看,或者是上一個哲學學分,或是修哲學課程,形成了一門知識。但是古代,哲學是生活方式,如果你沒有生活方式,你其實沒資格說你是哲學家,甚至到了羅馬共和時代哲學家還有自己的衣服,要穿哲學家的袍子,就像中國的儒生一看就知道你穿的是儒服。
 
斯多葛有很精緻的論証和主張和系統,但是他們也延續傳統,非常重視生活練習,甚至比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做得更徹底。練習手冊有這句:「把每天的入睡當作是死亡的練習。」這個不用等哲學家來講,我們可能從小到大或多或少有過把睡眠跟死亡連結的聯想,在一些文化裡也都有這樣的聯想,包括藏傳佛教的「白骨觀」,若說你睡覺前觀想自己化做一具白骨,四大解體。斯多葛學派說,對,你就要把每一天的睡眠當作死亡,意思就是你每一天都活得像生命的最後一天,所以要反省,要思考這輩子的生活實踐等等。
 
這個不是練習睡眠,而是入睡前的練習。可是,睡眠可以真的去練習嗎,這個可能是西方哲學沒辦法進入到這一層。
 
我這邊補充一下,據說,在赫拉克利圖思的同時代,希臘的哲學家有訓練似進入冬眠的狀態,可是留下來的文獻不是很多,所以我們只能揣測,古希臘有一些哲學家或流派,其實,跟所謂的薩滿和巫師並沒有那麼地可以二分。他們的身份是哲人、是醫師、本身又會解夢,這種修行法沒有失傳,只是比較隱密,尤其是他躲在醫學,今天我們說的西方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其實他本身也是一個這樣的一個人物。我這邊稍微的補充,如果有對於冬眠、模仿動物,用中國道教的講法叫龜息大法,不要覺得這一套只有中國有,其實它是整個泛薩滿宗教文化都有的。

4.
 
這本書《睡眠的方法》丟出來的一個問題:
 
「哲學裡有一長串持續的討論,認為思想和存有是同樣的東西,這涉及一名主體與一名客體之間關係的過程,但這其中多半忽略了思考與睡眠之間的關係。睡眠模糊了存在和思想之間的重疊或認同。」-頁24
 
 
這是一個很有名的命題,在蘇格拉底之前大概半世紀,有位希臘的哲學家叫做巴曼尼得斯,他提出一個命題,是「思考和存在是一致的,你的思考是非或否,你的存在就是否,思考是肯定的時候,存在就是肯定。」這聽起來很像是廢話,可是西方哲學很早就提出一種思維本身的肯定否定和存在本身的有或無,它取得了一致。我們可以這麼說,這個命題是亞里斯多德的邏輯的先驅,也就是「思維和存在是一致的。」
 
可是,這本書的作者他用睡眠來商確一個西方哲學古老的命題,他說,西方哲學模式就是主體客體,可是用這個方法來思考睡眠,就會發現怪怪的。睡眠是不是一個存在呢?是一個客體?好像是也不是,不然睡眠是屬於思維嗎?當中又有一個矛盾。我們清醒的時候,睡眠就不見了,當睡眠浮出來,我們的思考和意識就不見了。就有點像在玩捉迷藏。可是這兩者有重疊和一致性,我們不太會覺得我們睡覺的時候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雖然有一些夢遊和傳說故事,可是基本上,我們還是認為醒和睡是維持同一個主體。
 
我這邊幫他做一個延伸:睡眠似乎是一種永遠背著我們意識的另一面,是一種非我、非思,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它」。這邊是借用佛洛依德的講法,本我,用拉丁文叫做「Id」,所以中文的翻譯也有點怪怪的,其實佛洛依德的意思沒有「我」,他故意就是要把「我」拿掉。本我是「它」,自己的最深處其實是個「它」,你不能聲稱說那是我,其實你對「它」不了解,而且「它」很多東西都超過你的想像。
 
如果把「它」放在睡眠的情況,我們指的是深度的沉眠,那麼,淺眠,是我們好像會意識到我們正在睡覺,或是我們半睡半醒,可是如果用一個比較嚴格邏輯的講法,這個時候代表你還不是在睡眠,所以可以把淺眠排除出去,而因為沒有定義,端看我們如何討論。
 
吾人只能用客體的方式去談它。這整本書就出現了一個很有趣的,我們如何逼近睡眠,因為睡眠沒有辦法來自己講話,包括我們討論它、思考它,我們都用醒著的方式,我們沒有辦法讓睡眠自動自主來發言,所以有兩個方式:第一個,我們要回溯睡眠留下來的各種軌跡、痕跡、殘餘,那些我們可以聲稱是自我與主觀的片段。另一方面就是科學,所謂的睡眠科學,就把它當作客體,用儀器、理論去測量它、去實驗它。
 
但與此同時,我們又說睡眠是一種最親密、最內在的自我(或主體),我們會蜷曲回靈魂的內部。所以,睡眠與我又是重疊的,既可以說它一出現我就消失,亦可以說我進入到更內在的我。
 
我覺得這是一個好問題,因為後來哲學談睡眠的不多,因為不知道怎麼談它,可能直到19世紀種種科學和心理學出現,才把睡眠當作一種科學客體來研究。可是,如果就哲學來說,的確沒有辦法言說睡眠,因為哲學預設的是一個理性的主體在發言。
 
我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會聯想到自己的一個經驗,我想等等或許可以來聊聊,會不會台灣人自己的文化經驗(因為這本書是西方人寫的),比方說學校制度,午休也是睡眠的一部分,我一直在回想自己小時候是怎麼樣看待睡眠這回事,「睡覺是浪費時間」這也是我小時候就有聽到的一個講法,據說拿破崙只睡三個鐘頭。把睡覺當成浪費,這也是這本書有提到的一個問題,我覺得這很有意思,可是,也有人覺得睡覺是儲存,如果說各位延伸和聯想一些詞彙來描述,比方說睡眠是資本、是儲值、是休息、是休養,所謂累積,可是又有人反過來說,睡眠是浪費。我會胡思亂想一些,如果按照文化傳統,修行成神仙者,他們需要睡覺嗎?古代也有講法是聖人是不做夢的。那會不會真的睡覺是某種修行狀態比較低階的生命才需要的東西,這個我們可以等等來聊一下。

5.
 
「奧古斯丁認為睡眠出乎意料地產生了對存在的自我認識。理性思考獲得證實,主體得以確立,正是由於夢境的存在。不只因為夢境提供了可做為區別的對象,更因為在夢境中,顯然有一個主體,即使這主體僅處於初期的形式。」-頁26
 
 
奧古斯丁活在羅馬晚期的時代,大家可能對他比較熟悉,因為他是基督教最偉大的教父。奧古斯丁認為睡眠出乎意料地產生了對存在的自我認識,這句話很有趣,睡覺怎麼會不但不妨礙主體,甚至有助於自我的建構呢。他指的是睡眠中的夢境,夢境和自我是一個很神奇很微妙的關係。
 
我從這句話不得不聯想到尼采的講法。尼采說西方文化有兩大精神:酒神、日神。奧古斯丁的講法,我們可以很大膽地說是接近日神的狀態,因為阿波羅除了掌管光明、醫療、音樂,他有個很重要掌管的能力就是「形象」,其實光明不只是太陽,更重要的是形象的美好,阿波羅也掌管夢境。所以我們可以補充尼采的講法,還有一些詩人包括法國的瓦雷里,都有一個這樣的講法就是,我們在夢境裡,反而那些形象更清晰、更美,這應該是我們都有過的經驗,夢到的世界比我眼見的現實世界更美,如果那個世界存在的話不知道會有多棒。所以我們可以這麼說,就是因為在夢境裡面,有個很清晰和跳出來的環境客體,讓睡眠裡做夢的那個「我」也會很清楚。
 
奧古斯丁就是說這個「我」,有助於我們在思辨、在理性辨證來建構出來。
 
我們可能還是會覺得有點不太有說服力,那接著我們來看笛卡兒。

6.

「做夢對笛卡兒而言,不但不會威脅到主體,甚至透過對現實世界的存而不論,為主體示範了一個絕對的主觀性與內在性。」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在夢境裡面,因為這個夢太美好、太虛幻了,以致於說它是假的,可是,若這個夢境是假的,那麼做夢的人是誰呢?做夢的人也是假的嗎?還是反過來,我發現整個夢境整個是虛幻的,更確實了我是真確不可抹消的一個主體。那這個聽起來有點玄,我們可以這麼講吧,它取決於你做夢是做一個「清醒夢」。我們可以用笛卡兒本身的例子,他主要是以「清醒夢」為例子。

我問一下各位,你們有做過「清醒夢」嗎?就是發現自己正在做夢。

(我沒有但我有聽過別人有。聽說女性比較容易做清醒夢。我每次做夢都是清醒夢。眾人驚訝。我以前大學也有過,但是這幾年已經不再做清醒夢了……)

好,我們等一下可以多聊,我先介紹笛卡兒。



這個人是個怪咖,而且我覺得他長得很像喜劇演員豆豆先生。笛卡兒有紀錄自己夢境的習慣,可是非常非常可惜,據說厚厚兩大冊的做夢日記遺失了,只有一、兩則夢被一個神父抄起來,所以非常可惜。我們目前看到的片段就是,笛卡兒他不但會做清醒夢,他知道自己正在做夢,他還可以馬上解夢,也就是說他在夢裡馬上幫自己解夢,這個不曉得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的話,這個人實在是超厲害的,我們或許可以這樣形容,有點像是俄羅斯娃娃,他的主體可以有好幾層,還可以一層看到一層。

他是怎麼自我解夢的呢?他說在夢境中突然發現自己在讀中學時代的課本,那個課本是用一個比較普及不那麼難的哲學書,叫做《是與非》(這個其實是就笛卡兒很關注的一個問題),接下來有個陌生人指著他,說要讀這本書,笛卡兒就在夢裡面開始解夢,說這個人代表什麼意思,這本書的書名又代表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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